但怎么个天下无敌,只有亲自试过才知道。
时天气寒冷。
吴年亲自督军,汉军四个万户大军,从四个方向,攻城十日。
前仆后继,血染城池。
双方人马,死伤无数。
汉军士气高昂,第十天的时候,还是像是第一天攻城的时候。而滁州城中的楚军战兵,已经破胆。
傍晚。
残阳似血。
滁州城北,血腥味冲天,尸体、伤者倒在地上,鲜血泉涌。
“叮叮叮!!!!”
随着急促的金铁交鸣声响起,汉军心怀不甘,犹如潮水一般退走。
汉军虽然撤退的井然有序,但撤退是个靶子。
有的是被射杀的机会。
但是城上的楚军,却连开弓射箭的心思都没有。他们纷纷坐下来,或干脆躺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神色呆滞。
滁州将军高远山是个英雄,麾下的将军,也不是孬种。
滁州军战兵,也多是壮士。
但是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血气之勇是有时间限制的。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楚军血战城头十日,刚开始以为凭借着城墙,可以打的有来有回。
比如汉军攻城三日,或因为伤亡太大,战兵丧气。或因为需要休整。
所以休息三五日。
这样,楚军也可以休整。
而有了喘息之机,守城楚军就可以恢复元气了。
史书上攻城战长达数月,乃至于一年的战争。
多数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而汉军攻城,一口气不停歇。
楚军受伤的战兵,没有得到好的治疗,充分的休息时间,就又被迫投入战场。
楚军人少,疲劳都在积累。
现在城中楚军人数越来越少,几乎人人带伤。
而很多人,都是因为伤情加剧而死的。
他们如何不怕?
在战斗之中,他们是麻木的。因为没有时间去思考,但当他们躺下来或坐下来休息的时候。
他们因为恐惧,就会思考。
这样下去行吗?
如果没有援兵,我们肯定守不住滁州城的。
死定了.......
“真是强大啊。只有交战过,才会感觉到这强大的军事力量。”
“难怪。当年强横无敌的蒙元人,都被吴年所斩。称汉王之后,更是灭国无算,横行天下。”
城门守将之一的陈亭,微微喘着气,尽量站直了身体,目视如潮水一般退走的汉军。
他没有从汉军的身上感觉到害怕,也没有感觉到汉军因为金铁退兵,而喜悦。
正常情况下。
攻城军死伤惨重,在一天攻城结束之后,应该会情不自禁的喜悦。
喜悦自己活下来了。
但是汉军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是愤怒,是不甘。
这一支军队,有一股强大的意志。
这股意志,想要把滁州城撕成碎片。
因为没有办成,而愤怒,而不甘。
虎狼之师。
天下无敌。
陈亭的脑子里,出现了这两个词。
看了一会儿后,他缓慢的转动方向,身体酸痛不止,布满了伤口的甲胄,发出了难听的声音。
他的目光扫过城头战兵,内心充满了绝望。
滁州将军高远山顶得住压力。
他也顶得住。
但是战兵恐怕顶不住。
很快,就可能出现楚军战兵离开城池,投奔汉军的事情。
甚至是军官试图作乱夺取城门。
或者别的将军,成建制的叛乱。
滁州城完了。
陈亭不想叛乱,很想为楚国尽忠,但是生物的本能,让他有求生之念。
“如果有别人先叛乱,那我........”
陈亭的脸上,露出羞愧之色。
城中,将军府。
大将高远山的军队,差不多已经打光了。为他守备府邸的亲兵,也几乎人人带伤。
高远山没有上过战场,但这短短的十天时间中。
人暴瘦二十斤。
书房中。
高远山一袭白衣呆呆的坐在书桌前,身体不说皮包骨头,也是瘦如竹竿。
“城破就在这几日了。我原本还想尽力而为,却原来是不自量力啊。”
“楚灭汉兴,这是天意。不是人力可以抗衡。”
高远山长叹了一声,轻轻摇头。
虽说如此,高远山还是强打起精神,让亲兵进来,为自己披上了甲胄,出了将军府,巡视四面城墙。
等到了深夜,他才回到了将军府,勉强吃了点食物,洗了个澡,却又睡不着,只能让人拿来了火盆,在书房里挑灯看书。
半夜。
高远山听见西方传来喊杀声,听口音不是汉军。
他既不愤怒,也无恐惧,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招来几个心腹,说道:“到此为止了。”
“你们放下武器,去将军府旁边的宅子里等候。”
“我听说汉天子仁义,不会为难你们的。”
几个心腹面色惨白,正想说话。
高远山却挥了挥手,让他们离开了。
不久后,整座将军府内的亲兵、仆役、官吏等,都离开了。高远山拿起了油灯站起,然后点燃了书柜中的书。
他叹道:“母亲,我命休矣。”
当夜。
滁州将军高远山为楚死节,尸体被烧成焦炭。
乱军在城中作乱,将军们都没有抵抗,默认了这个结局。
汉军岿然不动。
次日一早。
汉军大内侍卫先行入城控制了局面,吴年才率领了近臣,进入了城中。
已经化作焦炭的将军府内。
吴年左右看了看,很有感触,但也习以为常了。
与狄夷不同。
华夏自古,多忠臣。
“李长风,寡人命你为滁州知府。厚葬高远山,安抚百姓,征收粮草。”
吴年转过头来,对自己身旁的近臣李长风说道。
“谢陛下。”李长风无悲无喜,从容躬身行礼。
事情已经成了。
汉军在江淮有了立足点,还有大别山游击军辅助。
更何况,六合那边战况也是激烈。
守军坚持不了多久了。
吴年带人离开了将军府,来到了城中一座大宅内住下。
次日一早。
他便得到了军报。
汉军攻破重城六合,斩杀了守将陆光,送来了首级。
吴年下令,把首级与尸体缝合,厚葬了陆光。
自此。
汉军不仅站稳了脚跟,兵锋已经到达了长江。
距离楚国的南京,只有一江之隔。
刀子,几乎架在脖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