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一阵叽叽喳喳的嘀咕声从门外传来，将洛恩从睡梦中吵醒。
“还没解开吗？”
“哎呀，小红，你别乱动，害得我们都找不到绳结了。”
“呜！不行不行！这绳子好像被下了咒，遇到外力越勒得越紧！再这样下去，不等你们把绳子解开，我就先憋死了。”
“那怎么办？”
“直接硬来！我就不信咱们四个联手弄不断这玩意！”
“可是，要是被老师发现……”
“三个月，不，三年！你们三年的点心供应我全包了！”
“成交！”
三声吞咽口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神性的光流随之激荡。
然而下一刻，惊叫传来：
“这东西怎么变长了？”
“还会分裂？”
“呜！不好，是陷阱，快跑！”
最终，惊呼变成了一声声悲鸣和呜咽。
洛恩打开房门，看着门梁上由一个变成四个的“门铃”在风中飘荡，不由冷笑道：
“为了几口吃的，就敢跟这个孽徒狼狈为奸，皮痒了是不是？”
被抓了现行的命运三子顿时苦着小脸，连连求饶：
“老师，我们不敢了。”
“哼，口是心非，和我的鞭子说去吧！”
冷哼声中，洛恩抬手从魔法阵图中抽出了一条又粗又大的鞭子。
此物通体呈红黑色，由魔兽筋绞制而成，还融入了特殊的符咒。
抽人贼疼，却不留疤，号称“雌小鬼克星”。
当年，灶神赫斯提亚就是抄着这玩意，把斯忒诺和尤瑞艾莉姐妹俩给抽服帖了。
眼见那条又粗又大的鞭子即将落下，小脸煞白的命运三子慌忙开口：
“等一下！我们有很重要的情报！”
“说。”
“埃及舰队停止了活动，凯尔特和北欧沿线的敌情有所缓解，罗马边境游荡的波斯斥候也在减少！”
三个小家伙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地做着汇报。
洛恩白了三个小家伙一眼，面色稍霁：
“早说你们是来送信的。”
随即，他略一抬手，收回了捆住命运三子的兽筋。
这三个小丫头也就是贪吃贪玩了点，远远达不到雌小鬼的程度。
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对三个小丫头下狠手，只是借机吓一吓她们而已。
目的已经达到，之后自然要借坡下驴了。
而被吓惨了的三个小家伙刚一落地，就不约而同地溜向院门外，唯恐被留下来挨揍。
但他们没等成功开溜，就被身后的声音叫住：
“先等等……”
“怎，怎么了？老师？”
“帮我也送封信。”洛恩顿了顿，补充道，“你们三个分别去石南岛、战神山和阿瓦隆跑一趟，把诺伦三女神、美惠三女神、湖仙女三姐妹全都叫来，让她们到卡巴拉生命树下集合，就说我有重要的事要和她们商议。”
门口战战兢兢的命运三子听完，不由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送信啊，还以为老师反悔了呢。
不过，这些收信人怎么好像都是各个神代的命运女神？
命运三子们若有所思，抬起小手，指了指自己：
“我们也要去吗？”
“当然了！你是罗马的命运三女神，需要代表罗马参加这次会议。”
“和这次的情报有关？”
“没错！”
“是要庆祝吗？因为敌人撤了？”命运三子不禁有些兴奋和雀跃。
洛恩看着眼前三张清澈到愚蠢的小脸，叹了口气：
“考考你们，如果在擂台上，拳手收回自己的拳头是为了什么？”
“这个我知道，是为了更好地挥出下一击！”
活泼的缇安双手叉腰，得意回答。
“回答正确，但不全对。课都白上了，回去把《圣经》抄一遍！”
洛恩曲指给了凑过来邀功的缇安一记脑瓜崩，黑着脸给出惩罚。
小丫头顿时抱着脑内哀鸣，小脸上溢满悲苦之色。
《圣经》，卡珊德拉联合万神殿刚编纂好的那玩意，字好多啊。
有了前车之鉴，性格更加稳重的缇宁和缇宝仔细思索片刻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小脸上流露出一抹严肃：
“老师您是在用拳手指代那些打我们主意的坏家伙？”
“他们……很快就要动手了？”
洛恩点了点头，深邃的眸子流露出一缕凝重：
“所以，我需要在正式开战之前，借助你们的力量，预测一下这场战争的走向，从而做出对我们最有利的决策。”
原来如此！
命运三子恍然大悟，小脸不约而同变得严肃。
随即，三个小家伙果断告别了洛恩，发动【门径】的权能，各自飞往不同的神代，前去送信。
命运三子走后，被吊了一整晚的尼禄眼珠一转，当即大义凛然道：
“老师，大战在即，我请求去备战！”
虽然明白这丫头多半是借机开溜，但大事面前，洛恩向来分得清轻重缓急。
他白了半空中的尼禄一眼，抬手收回那根兽筋，道：
“也好，恺撒和亚历山大正在养伤，这段时间就由你来代管禁卫军和伙伴骑兵吧。”
成功脱困后，尼禄先是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四肢，随即笑嘻嘻地问道：
“如果我做出成绩，有没有什么奖励？”
“要不，再送你一套yz捆绑？”
看着自家老师那皮笑肉不笑的脸，尼禄打了个寒噤，当即如火烧屁股般冲出了院子。
洛恩摇了摇头，迈步朝着卡巴拉生命树下赶去。
~~
傍晚时分，卡巴拉生命树下的伊甸园中。
一座古老的石制祭坛矗立于荫绿的草地之上，四周环绕着被岁月雕琢的巨石阵。
夜幕低垂，星辰如细碎的钻石镶嵌于幽邃的天幕，银白的月光洒在祭坛上，将十二道高低胖瘦不一的身影拉长。
她们正是来自希腊、北欧、凯尔特、罗马四大神代的十二位命运女神。
群星位正，时间恰好。
开始吧。
十二位命运女神对视点头，相继抬起手臂，拥抱星空，口中共同吟咏属于命运的庄严诗篇：
「我们是阿尔法，我们是欧米伽。」
「我们是首先的，我们是末后的。」
「我们是初，我们是终。」
「我们昔在、今在、以后永在！」
「我们于此支撑世界，于此连缀命运，」
「——于此铭刻疑问，于此索求答案！」
伴随着一声声吟咏，卡巴拉生命树下十二种灌木的浆果交替腐烂又重生，草地时而枯萎，时而茂盛。
天空之上的群星光点跳跃，连线交错，形成一幅幅预示未来的图谱。
万千【可能性】的光流从渐渐升起的夜帷中垂落，交织汇聚于场上被十二位命运女神簇拥在中央的身影。
让我看看吧，我们究竟会有怎样的未来。
喃喃低语中，洛恩右手微微向上抛掷，一枚青铜浇筑的十二面体骰子划过优美的弧度，落入星光交汇的星盘之中，自行裂解开来。
骰子的十二个切面折射出不同的时间褶皱：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垂死者的最后叹息、泰坦的辉煌与落幕、北欧的死灭与新生、骑士的坚守和荣耀、帝国的兴盛与衰落在不同的棱角、不同的侧面，不同的时间交织、迭加、重合。
最终，万千种可能坍缩为一点，发出超新星爆炸般的震荡，冲击波瞬间将虚空中的身影湮灭。
“呼！”
站在魔法阵中的洛恩猛地睁眼，屈膝半跪在地上，双目溢出金红色的血泪，不停地大口喘气，似乎极其疲惫。
十二位命运女神见状，慌忙停下仪式，顾不得自己遭受的反噬，纷纷迎了上去，将这位起源之神扶起。
“没事，我没事……”
洛恩挥了挥手，谢绝了女神们的搀扶。
随即，他擦去眼角的血泪，独自从地上站起，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
“诸位，我已经找到了想要的答案。不过，我需要先整理一下思路。你们今天也消耗得不轻，先去休息一下吧。有什么感悟或者收获，我会第一时间告知你们。”
十二位命运女神们点头答应，互相搀扶着走向了伊甸园中的神殿。
目送着十二道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感知范围内后，洛恩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
“看样子，观测的结果并不理想。”
幽幽的声音从树后传来，赫卡忒抱着双臂，走出阴影。
洛恩点了点头，眸中浮现出一抹阴霾，开口沉吟道：“在那一瞬间，我观测到了14000605种未来。”
赫卡忒问：“我们赢了几次？”
洛恩缓缓伸出一根手指。
“一次？这么少？”赫卡忒皱起眉头，对这结果显然不太满意。
然而，洛恩摇了摇头，道：
“是一次都没有！”
赫卡忒倒抽了一口凉气，满脸震惊：
“14000605种未来没有一个是我们获胜的未来？这怎么可能？”
“不用这么惊讶，事实就是如此。”
洛恩叹了口气，解释道，
“不说别的，单以双方的最高战力来比较：扎尔万融合了迦南的世界源质后，应该能和我持平；湿婆、恩赞比、努恩这三位全都是比较古老的起源神，而阿尔托莉雅和维纳斯刚刚踏入起源，提亚玛特又失去了巴比伦这个世界基盘，硬拼起来，你们未必是那三位的对手。
除此之外，波斯、埃及、西非和印度的各系神灵数量、国土面积、城市和人员规模都远远超过我们，我们在数据上全面处于劣势，这是不争的事实。
能赢只是例外，输了反而符合逻辑。”
赫卡忒一怔，不由面露苦笑。
这话倒是点醒了她。
一次次堪称奇迹的胜利，一次次号称不可能的成功，让她几乎忘了彼此实力的差距和强生弱死的铁则。
而打破这些【必然】的，全都是因为眼前这枚代表着【偶然】和【可能性】的骰子。
赫卡忒看向洛恩，眸中流露出一丝希冀：
“连你也没有办法吗？”
洛恩摇了摇头，无奈叹气：
“我们大概率会输，这点我早有预感。但令我没想到的是，14000605种的未来里，我们居然一次都没赢过。”
在他的概念里，只要胜率不是0，就有无限的可能。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未必不能创造出100%的成功。
但这次，胜率偏偏是0。
也就是说，就算用尽欧陆五大神代目前的所有力量和手段，都不可能在未来的战场上胜过来势汹汹的波斯大军。
洛恩坐在卡巴拉生命树下，杂乱的思绪纷涌。
就像一个坐上桌的赌徒。
可以赢无数次，但最终他也会迎来输掉所有的时刻。
或许眼下这场即将到来的神战，就是属于他这个赌徒的结局
挫败、痛苦、迷茫等种种情绪涌上心头，洛恩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疲惫，身体和灵魂在黑暗中不断沉沦，沉沦……
直到，一双手臂从后方伸出，将他紧紧搂在怀中。
一如往昔，一如初遇。
“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为王也好，为神也罢，没有谁比你更出色！如果连你也选择放弃，那我们和我们的世界才是真的没救了。”
赫卡忒抱着自己的徒孙，吐出轻柔却坚定的耳语。
感受到身后那强有力的支撑，洛恩得到了些安慰，但语气还是有些颓废：
“可是，我现在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也看不到任何希望。”
“那就再等等。只要还没开牌，还没到最后一刻，输赢就不是定数。我们未必没有机会！”
赫卡忒笑着回答，丝毫没有得知败局的沮丧。
因为，自己的徒孙，她们的王，一定会在最后一刻带来【奇迹】。
感受到那份炙热而纯粹的信任，洛恩心中的阴霾被驱散了不少。
他从树下豁然站起，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道：
“说得对！我这就去重新整理一下情报，看看有没有别的因素能够增加我们获胜的概率！”
“不急，距离波斯人正式动手，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你刚刚窥测了太多的未来，受了不轻的反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和放松。”
赫卡忒严肃回答，将洛恩按回了原处。
休息？在这儿？
这破地方确定能休息好？
洛恩望着空空荡荡的四周，有些不解。
然而下一刻，看着挽起脑后长发，垂下螓首的赫卡忒，他便明白所谓的“放松”是指什么。
嘶，这破地方居然也能开车！
正当洛恩痛并快乐着之际，身后传来了数声不满的控诉：
“居然躲在这里偷吃？过分了！”
“还不叫我们！”
“就是就是！”
回头望去，只见一道道光门在卡巴拉生命树后打开，雅典娜、忒提斯、赫斯提亚等一众希腊女神们走了出来。
该怎么说，真不愧是希腊出来的。
脑回路都是一样的。
既然如此，那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些吧。
洛恩将心一横，巨大的魔法结界随之展开。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