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旁边这位卷帘大将,是个认死理的,丝毫不在乎他这位玉皇的暗示,那凌霄殿,都被扰得摇晃起来,结果卷帘大将,却是硬生生的守得这琉璃盏,安然无恙。
玉皇目光落下的时候,卷帘大将依旧是闭目不动,只如同傀儡,丝毫看不到玉皇的动作一般。
见着这般姿态,玉皇顿时越发的厌恶起来。
他手中,骊女因为打算给他一个台阶而飞上天的信光,在他的眼中,都变成了敖丙能自己做的事,却非要让他这位玉皇来善后,来彰显,自己这位玉皇,对他的无可奈何……
“不,不能这么想。”
“敖丙他们愿意借用走这个流程,让天地人间知晓,是他上书天庭,天庭认可了他和季汉的约定,这才有了八十载的风调雨顺。”
“是好事才对。”
躁动的思绪之间,好片刻过后,玉皇才是伸手在眉心一点,定住那在天地之垢的影响之下,又散乱又杂乱的思绪。
他身上,天地不祥之垢的影响,便同样被再度的压制住。
“传令,风雨部及水部众神,按四渎大龙神之请,重新勘定接下来八十载之风雨。”
将此事压下过后,玉皇的脸上,才是浮现出些许的忧愁。
“天地不祥之垢的侵染,太快了!”
“昊天,你到底有什么秘法能承载这天地不祥之垢?”
……
“结束了吗?”
盘天的形势,还不曾观遍,敖丙的心头,就是一阵悸动。
紧接着,他的意识,就已经是重新落回了元天。
元天当中,人间的局面,已然向另一个阶段开始变化——虽然在不同大罗之下的诸侯们,依旧还是谁也不服谁,人间也还不曾决出新的人王,但在天庭的引导之下,那些诸侯们,亦是随了天庭的心意,攻破了朝歌。
而今,便只余下帝辛一个人,独守朝歌。
那些围困朝歌的诸侯们,或者说他们背后的大罗们,正在商议,要如何处理这位前所未有的人王。
要如何做,才算是‘明正典刑’。
而最终,他们所争论出来的结果,便是:将帝辛斩首,以帝辛之头颅祭祀苍天,以此向天庭谢罪。
而敖丙,便正是被这决策所触动。
“见过司法大天君。”当敖丙醒过来的时候,司法大天君神殿之外,便有温和的声音,连同脚步声一起响起——就如同是一位大罗刚好路过的时候,又正逢敖丙的苏醒一般。“我还以为是错觉,却不想,竟真的是司法大天君破关而出。”
不是别人,正是青帝,伏羲。
“人间的变化,竟是如此剧烈,以至于连闭关稳固大罗功体的司法大天君,都被惊醒了吗?”伏羲戏谑道。
“我还以为,陛下也去了人间。”敖丙亦是踏出司法大天君神殿,和伏羲在天庭并排而动。
很快,两人的身形,便是踏过了天庭那无数的殿宇,出现在了天河之间。
天河,乃是一道玄奇无比的界限。
那是圣人轮转天地之时,一代又一代的,源自于无穷生灵的怨恨和‘尸骸’堆迭,以此尽可能对于压榨天地本源,以维系天地。
哪吒的本源,便在于此。
对于天地之间的仙神而言,天河,乃是一处真正的绝地——便是那些太乙,都难以在这天河之间存身。
一旦被天河的波涛卷过,便纵然是绝顶的,甚至于得道的太乙,都会被卷入天河当中,被天河所埋葬。
而天地之间的炼气士们,天生就有着一种探险的精神。
越是这种险恶的地方,就越是会有炼气士们往来,试图在此寻求更进一步的机缘。
自天河显化以来,天地之间的炼气士们,不乏误入天河的。
也不乏听说了天河玄妙,便专程往天河而来,试图借助无比玄妙的天河之水洗炼法宝。
又或者,是打算在这天河当中,捞取什么神物……等等等等。
而这无数的或是有意,或是无意的炼气士们,十有八九,便都被天河所吞没。
这其中,甚至不乏一些大罗的亲传,甚至于子嗣。
玉皇立于天庭过后,为了避免这种情况,避免那些大罗们因为天河而向天庭发难,便专门了极大的代价,在天庭当中,起了一支天河水军,以巡游天河。
天河险恶,连那些绝顶入道之太乙,都难以抵抗被天河吞噬的结果——而玉皇所打造的天河战船,却能自由的行于天河之上,其在这一方面,了多大的心思,耗费了多少的资源,可想而知。
而如此庞大的资源和心思扔进去,那所建立起来的天河水师,他们的职责,却不是镇压敌人,天地之间,也没有什么敌人能在天河之上存在。
天河水师的职责,是驾驭战船巡游天河,将那些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而靠近天河两岸的练气士们劝返。
仅此而已。
可越是如此,那些认为天河当中有着无上机缘的炼气士们,便越是络绎不绝。
“自天河显化以来,便有不知道多少的炼气士,在进无可进的情况下,冒险踏进天河,试图求取那不存在的机缘,然后成为天河当中那无边怨恨的一部分。”
“所以无数年以来,这天河当中渗往天地的天地本源,都源源不断。”
“也正是如此,往天河而来,试图探索天河玄妙的太乙,亦是源源不断——他们却不知,那天河之本源之所以滔滔不绝,就是因为他们的存在。”
“他们死则死矣,倒是苦了天河上巡游的这些水军。”
“一直到大天君显化,接续大罗之路,往天河而来的太乙,才是少了一些。”
伏羲看着天河上的波涛——波涛当中,每炸开的一点泡沫,都是天地之间的一个生灵。
“这些在大天君过后,而放弃往天河一搏的人,说起来,都欠了大天君一条命才是。”
“天河如此险恶,天地之间的诸位大罗们,便不曾想过将这天河给封锁起来?”
“这天河水军的巡游,说是保护那些误入天河的炼气士,但我怎么看着,这反像是引诱那些人往天河而去的诱饵呢?”敖丙的目光落下,看着天河当中,乘风破浪而来的,一队战船。
元天也好,盘天也好,都有着一脉相承的特性——那就是,他们当中的生灵,极具叛逆性。
越是不让他们去做的事,他们就越是想要去坐一坐。
若玉皇他们,真的不想让炼气士们往来天河,那什么都不用做,任由那些炼气士们往来,等那些炼气士们死得多了,却又一无所获,那自然,便不会再有人来天河冒险。
就如同那弱水一般。
可偏偏,玉皇他们,非要打造这么一支天河水军,摆出这么一副遮遮掩掩的架势,还让那些炼气士们知晓,有战船能在天河摇曳,有水师在天河巡游——这不摆明了,是让那些炼气士们踏进天河吗?
“那大天君觉得,天河当中,有隐秘吗?”伏羲不答,却提出另外的一个问题。
“我觉得是有的。”伏羲自问自答。
“不只是我,而是这天地之间,几乎所有的道友们,都认为这天河当中,藏了莫大的隐秘。”
“天河当中的一切,都来源于太古的那一场倾天之水灾——水灾之下,天地之间的生灵,万不存一。”
“直到娲皇补天,天地万物,重新显化。”
“而那一场水灾,也被收束,化作而今的天河。”
“但是,数量对不上。”伏羲伸手在天河当中一捞,便捞出一团水来,旁边经过的巡河水师,丝毫不曾察觉到伏羲和敖丙的存在。
“有道友计算过,按照四天柱上流淌下来的天地本源,已经超过了水灾所卷走的那些生灵之数倍。”
“按常理,这天河,早就该已经枯寂了。”
“可实际上呢,天河依旧波涛汹涌。”
“无数年之前,天河的水势如何,无数年过后,天河的水势,也依旧如此,无增无减。”
“其存在,赫然是比大罗,还要来得永恒一般。”
“所以很多道友都觉得,天河当中藏了莫大的隐秘——那隐秘,也许就包含了大罗通往圣人的玄妙。”
“天河开辟过后,那无数的,死在天河当中的太乙,便是天地之间诸多道友的眼睛,是他们探索天河的棋子。”
“奈何,无论是这些棋子也好,还是那些道友们主动出手也好,都没有任何人能触及到天河当中隐藏的秘密。”
伏羲唏嘘着。
“诶,大天君闻此隐秘,便丝毫的诧异都没有么?”伏羲突然转过头,目光落到敖丙的脸上。
“我应该诧异么?”敖丙同样看着眼前的伏羲。
天河当中有隐秘,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毕竟,天河当中所埋葬的,并不仅仅只是那太古时代的水灾——更有天地轮转之间,那无数的源自于过去的尸骸,以及怨恨。
在敖丙的目光当中,这天河的存在,便似乎是一分为二,化作表里两层。
表层上,便是那太古时代被埋葬的亡灵。
而在最里处,那无数的波涛滚动时,波涛当中所滚动的,便是一次又一次天地的循环。
敖丙的目光,循着这天河的波涛追溯过去,便似乎是看到了那在无数的循环当中,最为古老的那个时代一般——那最古老的时代,纵然是到了天地溃灭的时候,天地当中的生灵所展现出来的姿态,也依旧是超越了如今的天地。
就似乎是,最古老的那个时代当中,就算是到了天地溃灭之时,天地的本源,都远远的超过了现在。
刹那间,无比的恐惧,便在敖丙的心头浮现出来。
过往的时候,敖丙听着什么天地的未来,听着什么天地的本源不足,听着什么为了天地的言语等等……虽然他的所作所为,也是在往这个方向而去。
可实际上,对于那所谓的天地溃灭,敖丙并没有什么准确的概念。
毕竟,相比于那庞大的天地本源而言,连大罗的存在,也都显得相当的渺小。
更不要提,元始天尊还能在天地溃灭的时候,收拢本源,然后重开天地,使得天地一世一世的轮转,无休无止……
这样的情况下,敖丙对于天地本源的消散,其实并没有什么很明确的认知。
就算是往来于盘天和元天,有盘天与元天作为对比,敖丙对于这天地本源消散的认知,也依旧很是浅薄。
然而此时,看着那天河当中所浮现出来的,无数个时代之前的遗骸,敖丙却是刹那之间,就明悟了天地本源消散这个概念,也明悟了,圣人们对于天地溃灭的‘杞人忧天’。
而今元天的时代,只能算作是正在往下而去,就那天地本源的情况来看,元天距离溃灭,距离下一次的轮回,还有着相当遥远的距离,如今的天地本源,也还算得上是充沛。
可若是将最为靠前的那几个世代,拉过来和当前的元天作为对比呢?
天河当中的那些‘尸骸’,那些印记,乃是过往的世代溃灭之时,天地所留下的痕迹,是过去的残留,是那过去的世代,在无以为继的时候所孕育出来的‘残次品’——可就算是那残次品,都比盘天而今的生灵,要更加的高大,也更加的强健。
这也即是说,最初的那几个世代,在天地溃灭的时候,那无以为继的天地本源,都已然是胜过了如今盘天的天地本源。
——过往的世代,溃灭之时所残存的本源,都能让圣人重新开天辟地。
先前的时候,敖丙只感慨于圣人在这过程当中所彰显出来的伟力。
可如今,敖丙才陡然发现,这一次又一次的开天辟地,一次又一次的天地轮转,那不仅仅是圣人在开天辟地。
同时,也是天地之间的生灵,为了适应这越来越稀薄的天地本源之下,一代一代的退化……
对于敖丙而言,对于每一个世代而言,当前这个世代,就是当前这个世代,和前一个世代,毫无关联。
可如果将天地的历史拉长,使得时间的轮转,不是从每一次的开天辟地便重新开始,而是当元天,一开始就是原本的元天,将每一次的开天辟地,都当做一次天地杀劫——也即是,以圣人的视角来审视天地的变化。
那么,这拉长的时间观之下,便能看得出来,天地的本源,如同台阶一般,一阶一阶的落下。
而天地当中的生灵,亦是因为这天地本源的单薄,而在圣人的注视之下,一代一代的,以异常明显的姿态退化。
这种退化,就发生在圣人的眼前!
纵然在每一次的杀劫过后,他们都已经竭尽全力的收拢天地之间的本源,甚至于用自己的本源来反哺天地,使得下一个纪元的天地本源,尽可能的丰厚……可他们也依旧阻止不了那生灵的退化……
他们阻止不了天地本源的消散,阻止不了天地走向终极溃灭的过程。
他们除了自己之外,便谁也救不了!
对于那些‘大爱众生’的圣人而言,这堪称是极致的打击和否定。
也就在这一个刹那,敖丙浑身上下,便都有电光席卷而过——就如同是人间的孩童,在自家父辈的尸骸面前,突然就明悟了生死一般。
敖丙,亦是突然就意识到了,对于圣人们而言,盘天所代表的奇迹,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别的什么,而是圣人们在无数个世代的轮转之间,在无数个世代的煎熬之间,在无数个世代的尝试之间,所陡然看到的,唯一的一个,能够拯救众生,而不是令众生在天地的轮转之间,最终化作尘土的机会!
圣人,之所以是圣人,便也正是如此。
从一开始,圣人们所看到的,便是众生。
他们的所作所为,亦是为了众生。
不然,若是抛开众生,只管他们自己——连大罗,都能抛开天地深入混沌,圣人们,又怎么可能被天地所牵绊呢?
所以,昊天才是告诉敖丙。
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相信圣人!
因为盘天的圣人们,是不会抛弃苍生的。
就如此时的元天的——相比于得了希望的盘天而言,元天,便承载了注定朽灭的结果。
可即便如此,圣人们也依旧是耗费心力,维系着元天的存在,维系着元天的轮转,等待着属于元天的机会。
玉清元始天尊,会一次一次的重开天地。
上清灵宝天尊,口中笑着玉清的固执,可也依旧会在玉清收拢天地本源的时候,为其出剑——象征着终结的上清灵宝天尊,会主动的打断和通往终结的道路。
还有太清道德天尊,他都不曾以真身显化于天地……
甚至于,敖丙一直认为的,相当‘自私自利’,眼中只顾着自家脚下一亩三分地的西方教的那两位圣人,他们也同样在这元天当中,和众生一起沉沦,在寻求着,那一个令众生得以‘解脱’的机会。
“看来,大天君果然知道些什么啊。”伏羲长叹一声。
“过去,未来,来回转转,无休无止,万千生灵,皆在此间化作土灰,独独大罗永存。”
“但又有谁知晓,这天地之间,包括你我在内的诸多道友,又有几个,能真正的至于未来呢?”
伏羲说着,言语,却是再度石破天惊一般,冲击着敖丙的理智。
“我承人皇的余痕而生——这个问题,在我显化的时候,便在我的脑海当中回荡。”
“就似乎,是人皇陨灭之前,有意要和我开一个玩笑一般。”
“永恒的大罗,居然不能通往未来?何其可笑也。”
“可偏偏,朝歌血祭,三十位不朽的大罗,化作土灰……”
“人皇临去之言,又有那玉焚之行。”
“这一言,一行——便纵然我依旧是个大罗,也承接他的智慧,却也依旧惶惶不可终日。”
“大天君,你亦是去过朝歌之人,亦是你,将我从朝歌城中带回天庭。”
“以你之见,那人皇所留之言,可有什么深意么?”
伏羲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疑惑。
而敖丙,却丝毫看不出来,伏羲脸上的疑惑,到底是他所表现出来的假象,还是他真的有这种发自内心的疑惑。
朝歌血祭过后,整个天庭的大罗们,都认可了伏羲的言语——认为人皇伏羲,已经彻底陨落。
如今的青帝伏羲,是承接人皇伏羲的余韵,但和人族并没有什么关联的,全新的一位大罗。
他已经将自己和人族的因果,切割得干干净净了。
他绝对不可能是人皇伏羲。
因为,那一场血祭,三十位大罗的性命,彻底断绝了人族和长生的缘分——长生者,便绝对不可能是人族,更不可能是人皇!
但此刻,听着伏羲的感慨,看着伏羲脸上的疑惑,敖丙却突然开始怀疑天庭那些大罗们所做出来的判断。
青帝伏羲和人皇伏羲,便真的没有了关联么?
青帝伏羲,真的是一个全新的生灵吗?
“青帝陛下自己都说了,你继承了人皇的智慧。”
“人皇伏羲的智慧,乃是天地之间,当之无愧的第一——连继承了伏羲智慧的青帝陛下,都看不透的东西,我这位后进,又如何能看得明白呢?”
敖丙收敛了心神,压住内心的波涛,将目光垂往人间。
“青帝陛下,人间的诸侯在祭天了。”
“我亦是时候往人间而去,为那朝歌的血祭,划上一个句号了。”
敖丙转身。
“是啊,朝歌的局,是该宣告结束了。”
“人间,天地也好,人间也好,那名为帝辛的阴影,该被撕开了。”
“却不知,大天君打算以怎样的方式,为人间的局划上句号。”
伏羲同样垂下目光。
人间,朝歌城之外,那些诸侯们,已经是做出了他们的决策——当那些不愿意天庭插手人间之事,为此宁愿忍受帝辛,继续拱卫在帝辛身边的凡人,都战死过后,那些包围了朝歌的诸侯,十之八九,便都是选择亲近天庭之辈。
而当他们彼此之间,谁也不能压服彼此,谁也不曾得到彼此的认可,成为下一代的人王之时,他们便都是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那就是,更进一步的向天庭靠拢,向那些大罗们靠拢,以此得到天庭更多的支持,从而借助天庭的力量,成为新的人王!
至于说寻求天庭所付出的代价,对于这些本来就已经选择了站到天庭这一边的诸侯们而言,并不算什么。
毕竟,只要能成为人王,那么当下对天庭一切的退让,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不,不是只要能成为人王。
而是必须要成为人王!
在朝歌的血祭过后欧,为了得到天庭的支持,这些亲近天庭,亲近仙道的诸侯们,已经付出了很多的东西——若是不能成为人王,那么先前一切的付出,都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这样的‘损失’,是任何一位诸侯,都无法接受的。
所以,如何处置帝辛,便也同样成为了人间的诸侯们争取天庭支持的手段。
而在这些诸侯们的各自提议之间,姬昌的提议,便是最为石破天惊,亦是最为令天庭满意的。
——他的提议,不是处置帝辛,而是处置人王!
其他诸侯们的言语,都是在革除了帝辛的人王权柄过后,将帝辛交给天庭,以帝辛的头颅,祭祀天庭。
然而姬昌的提议,却是更加的决绝。
人王统治人族,那么人族,自然也有资格决断人王的命运——是的,不是决断帝辛的命运,而是决断人王的命运。
不是在革除了帝辛的人王之位过后,将帝辛以一个‘独夫’的身份,交给天庭。
而是直接以人族的意志,将帝辛以‘人王’的身份,祭祀给天庭。
就如同是人族还蒙昧的时候,以奴隶祭祀各处的天神一般。
而这个提议,可以说是震撼了所有的人!
朝歌城之外,所有的诸侯们,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姬昌。
便是旁观的大罗们,在姬昌的提议之下,都忍不住的,显现出了自己的身形。
极端。
太极端了!
人族,是有着魔性的种族,这一点,在朝歌血祭过后,便已经成为了大罗们的共识。
可没有人能想到,人族的魔性之重,会重到这个地步。
他们所做出来的决断,会恐怖到这个地步。
帝辛为什么难处理?
不就是因为他是人王么?
他身份的尊崇,在这天地之间,便只在于玉皇之下——便是天庭当中其他的大罗,包括伏羲这位青帝,在位格之上,都要比人王低半头。
那朝歌的血腥,都还不曾散去——而大罗们,想要宣泄三十位大罗化作土灰的愤怒,都只能等着人族鼎革,‘罢黜’了帝辛这位人王,然后再对帝辛动手。
这么一对比,便能看得出来,姬昌的提议,有多么的恐怖,有多么的极端了!
将人王祭祀给天地——这是连大罗们,都不敢想,更不敢去做的事。
而面前这位老态苍苍的姬昌,他却不但是有这样的想法,更是打算,要将这样的想法付诸于实施。
姬昌!
姬昌啊!
在天地之间任何一个人的认知当中,姬昌的姿态,都是温和而仁爱的。
在帝辛以强绝无比,霸道无比的姿态要席卷于四方的时候,也都是姬昌在拉着他——就算是在那朝歌的血祭之前,都是姬昌一直在人间与天地之间奔走,试图缓和彼此之间的激烈冲突。
而如今,这位无比温和的姬昌,他所做出来的决策,却是比所谓的极端,要更加的极端!
那令帝辛不得全尸,以帝辛的头颅祭祀天地的提议,都已经堪称极端——可在姬昌的这提议面前,那以帝辛的头颅为祭祀的提议,都变得无比的温和了。
可再一想想,姬昌的身份——伏羲的传承者。
再看看那朝歌血祭的时候,伏羲他们所做的恐怖之事……那么姬昌所做出来的这恐怖决策,便也在刹那之间,变得有些合情合理的理所当然。
“这就是人族吗。”
“平日里的姿态,越是温和,那心中的魔性,就越是恐怖?”
一时之间,不知道多少的大罗,都在心头感慨,然后向玉皇传音,请求玉皇为此做一个决断。
按照大家一开始的打算,是不打算令人族在帝辛过后,重新统合的——人族,是记仇的种族。
帝辛的事,无论如何,人族都会永远的记在心头,然后等着报复回来的机会。
所以,天庭一开始的打算,便是要在帝辛陨落过后,令人族依旧处于一种诸侯分裂的状态,使得人间有诸侯,而无人王。
如此,一点一点的重新教化人族,将自己的痕迹,融入人族血脉当中的同时,也将这朝歌的历史,彻底的埋葬……
所以,这人间的诸侯们,虽然都想要借助天庭的力量来令他们成为人王——可实际上,天庭也好,天庭的大罗们也好,都不可能真正的去支持某一个诸侯,使得那诸侯有统合的可能。
可现在……
“父亲!”听着姬昌那石破天惊的言语,他的长子伯邑考,都是直接站了出来,拔剑横在自己的颈上。
“我等起兵,不是因为贪图权势,而是因为帝辛倒行逆施,我等要拨乱反正。”
“可父亲如今在说什么?”
“将人王祭祀于天庭?”
“这置整个人族于何地?”
“求父亲收回成命!”伯邑考流着泪跪倒下来。
“收回成命?”
“什么是‘命’?”
二心国的国主,此时亦是冷笑起来。
“你们父子,倒是演得一场好戏。”
“一唱一和的,便将姬昌当做了此间的主人。”
“献祭人王?”
“姬昌你如何敢号令我们?”
而姬昌,却丝毫不看二心国的国主,也不看自己的长子,更不看其他的诸侯,只是将目光,落到了显化的那些大罗身上,落到了显化的玉皇身上。
“帝辛主导朝歌血祭,将我人族之人皇,连天庭诸多大罗天尊,齐齐坑杀于朝歌。”
“其罪,不可谓不大。”
“若只得独夫帝辛之首,怕是如何炮制,都难以消得诸位天尊之怒。”
“可若我引人族之心,承人道之望,将人王祭祀于天地,可能消得诸位天尊之怒?”
“可能消得人族之罪?”
姬昌的目光逼视之下,一众显化的大罗们,竟是都有些目光闪烁,似乎是心志都被姬昌给夺了一般。
这也着实怪不得这些大罗——任是谁来,看着自己面前的姬昌所展现出来的这一副冷酷而暴戾的姿态,都会忍不住的心中发虚。
那毕竟,是人王啊!
在避开了姬昌的目光过后,一众显化的大罗们,亦是飞快的交流起来。
“玉皇陛下,姬昌这般姿态,分明就是要不顾一切,试图重新统合人族的姿态。”
“若真是令他得逞的话,我等的谋算,岂不是都要变成空谈?”鲲鹏传音提醒,说着自己的顾虑。
对于姬昌当前所表现出来的姿态,他是最着急的——毕竟,若是人族这个时候就统合起来,他们在人族当中布局的难度,便是陡增。
而重新统合的人族,也必定会继续保持先前那般,对妖族的排斥。
“话虽如此,可姬昌都展现出这般的姿态了,我等若是不应,依旧压制人间诸侯,我等用心,岂不是昭然若揭?”
“到那个时候,各路诸侯天然就对我等有了排斥和警惕,那我等,岂不是现在就要站到人族的对立面上?”
“天庭统合天地,鼎定天规的时候,人族对天庭,也颇为的支持——这若是传出去,说天庭有意扰乱人间的话,天庭又何以存身?”
玉皇亦是无奈,他也完全没想到,姬昌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将天庭逼到死角,会以这样的方式来破局。
自朝歌血祭过后,天庭因为那人皇和大罗的损失,天然就有了拿捏人间的借口——人族的不可控与魔性,在那朝歌的血祭当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而天庭作为‘受害者’,非但不曾对人族有所报复,对罪魁祸首有所报复,反而是遵照天规的规矩,去教化人间,去辅佐人间的诸侯,鼎革人间,以此罢黜帝辛的人王之位,再来追究那朝歌城的事。
这就是天庭对外所表现出来,愿意遵守规则的姿态。
而通过这种姿态,天庭要拿捏人间,要在人间有所布局,亦是天经地义,谁也说不得什么。
可如今,姬昌这么一搞……
人族认错,认罚——为此,他们都愿意直接以人族的意志,去做天庭不方便做的事,将人王献祭,以此承认自己的错误,以此抚平天庭的怒火,以此彰显天庭的威严。
这可以说是在朝歌血祭过后,天庭最好的,为此事收尾的手段。
若是连这样的提议,天庭都不愿意接受的话,那这‘理’,便顷刻之间,不在天庭这边了。
同样的,在展现出了这种认错,认罚的态度过后,天庭便也同样是没有了‘教化人间’的借口——毕竟,这般姿态的人间,显然是不需要重新教化的。
玉皇沉吟着。
他看向姬昌的目光,亦是显得无比的复杂。
朝歌的血祭过后,天庭借机‘肢解’人族的计划,可以说是完美无暇,是从法理,到情理,都没有丝毫的破绽。
但谁能想到,今日姬昌一个看似为了争权,为了成为新的人王而做出来的,不顾一切的决策,便是以一种无比巧合的姿态,破了这无解的局?
玉皇看着面前,老态尽显的姬昌,看着这位看起来为了权柄已然有些癫狂的伏羲之传承者,一时之间,竟是有一种自己又在面对伏羲的错觉。
当年伏羲布局的时候,就是这般的感觉,让人永远都看不出来,那到底是巧合,还是其有意为之——然后,局面就不知不觉的,偏向了他。
“待得罢黜帝辛人王之位,然后惩之。”片刻,玉皇才是言语,做出商议的姿态——便如同是天庭的时候,面对帝辛的模样一般。
“此非是我等私下之决断。”
“而是在凌霄殿的大会之上,在众神的见证之下,有司法大天君所做出来的,最终之裁断。”
“便是我为天帝,有无限之权柄,在这司法之事上,也依旧是要遵从司法大天君的裁断。”
“这,才是司法之本意。”
“天规之下,众生平等。”
“天地之间的一切,都循规蹈矩而动,而不因个人的私心而改。”
玉皇缓缓言道,义正言辞。
闻言,跪地流泪的伯邑考,亦是带着哭腔继续出声。
“父亲,循规蹈矩,便正当如此。”
“既然一切,都早有裁定,父亲又何必强求,空余万世之骂名?”
“父亲。”
“父亲!”
“此时不争,还要等何时去争?”姬昌闭目凝神,思忖片刻过后,再才继续出声。
“玉皇陛下所言,天规之下,众生平等。”
“然朝歌血案之下,所陨灭者,又岂止天庭之大罗。”
“血祭之下,更有我族之人皇,和无数族人,尽皆化作尘埃。”
“如此之罪,岂一匹夫之命可还?”
“天规之裁,显然是司法大天君对人族有所偏爱,故而为之。”
“人族感念司法大天君之恩德,却不敢为此坏了大天君之法度。”
“我意已决,诸位可还有什么想说的么?”姬昌说着,目光,便又落到了场中其他诸侯们的身上。
显然,是要借着此时的机会,彻底压服其他的诸侯,以此保证自己在此事过后,能登临人王的位置。
而其他的诸侯们,在姬昌的目光逼视之下,却丝毫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言语,只有旁边跪着的伯邑考,缓缓的拉动手中的剑柄,如同是锯一般的,死谏于此,而姬昌,却也依旧不为所动。
“我人族之中,已然因此事而有了合议。”
“还请陛下受人族之请,敕令司法大天君重断那朝歌之血案,还天地人间一个公道。”姬昌的目光,跳过伯邑考的尸骸,落到玉皇的身上。
“那就宣司法大天君,看看司法大天君,是否愿意重定此案吧。”玉皇的声音响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