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这样缓缓而过。
当须弥山中的金转世的事在天地之间缓缓晕开涟漪的时候,凌霄殿中的钟声,便也再度敲响。
先是天庭的仙神们踏足此间。
然后是天庭的大罗们,显现化身。
以这些大罗们各自的化身为核心,那天庭的仙神们,便也分成不同的群体——那是天庭当中,一个又一个的‘派系’。
天庭的大罗过后,便是那些还不曾加入天庭的大罗们,同样也列身于凌霄殿中。
这些大罗们过后,才是几个圣人道统,在凌霄殿中显化。
阐教,截教当中,来人依旧是太乙真人和金灵圣母,他们两人,也同样还是太乙之境——不过在他们身边,各自多了一位大罗端坐。
倒是人教处,依旧是玄都大法师孤身而来。
然而,令敖丙惊愕的是,他太乙的时候,看不出玄都大法师的功体,可如今,他都已经摘取了大罗之道果,他也依旧是看不透玄都大法师的功体。
似乎大罗,又似乎不是大罗。
似乎还不曾成就大罗,又似乎已经超越了大罗。
越看,就越是觉得那气息玄妙莫测。
察觉到了敖丙的注视一般,玄都大法师亦是对敖丙点了点头,姿态颇为友好。
而佛门,这一次来的,却不是上一次的弥勒尊者,而是地藏尊者,送那金转世之人。
地藏尊者的身边,更是足足六位大罗环绕。
至于说人族……当初的人王,还能在这凌霄殿中,单列一席,和诸位大罗比肩,甚至隐隐超出一头。
但如今的天子……却也只有在这凌霄殿中旁听的资格了。
待得所有人都列位过后,玉皇的身形,才在凌霄殿上至高的位置显现出来。
当其显化的时候,凌霄殿中,便是那些寻常的仙神们,都能看得到玉皇身上所萦绕的衰朽之气,更感受得到玉皇身上那无比虚弱的气息。
衰朽的气息,从玉皇的身上弥散出来,在这凌霄殿中萦绕,便似乎,是要令这凌霄殿,都坠入人间,跌落尘埃一般。
“天人五衰?”
感受着玉皇身上那衰朽的气息,莫名的恐惧,便在这凌霄殿中涌动起来。
便是此间,原本对玉皇极其漠然的人,此刻都忍不住的生出了物伤其类之感。
甚至于是毛骨悚然。
天人五衰,素来都是传说当中的东西。
天地之间的生灵,自成就了太乙过后,便已然触及永恒——纵然元天的天地本源,并不及盘天丰厚,但也足以支撑太乙的存在。
到这个地步,唯一能让一位太乙自然而然死去的东西,便只剩下天人五衰。
可就算如此,那天人五衰,也极少实质性的落于某位太乙的身上。
古往今来,天地之间的太乙,便只有在厮杀时陨落的,却从未听闻过因为天人五衰而朽灭的。
连太乙,都是如此,何况大罗。
自大罗显化于天地以来,大罗的存在,便意味着真正的永恒不灭——若非是鸿均道祖镇压了时空,那纵然是已经陨落了的大罗们,都会从时空当中归来。
大罗是怎样的存在,可想而知。
然而此时……只存在于传说当中的天人五衰显化……
而被天人五衰所纠缠的,却非是寻常之太乙,而是大罗当中,最为尊贵者,天帝!
天帝啊!
不是因为和人厮杀不敌然后死去,而是被人算计,因为那天人五衰而死……
一位还有着极大的野心,心都还不曾死去的大罗,便因为那天地之垢的纠缠,要不甘的死在众人眼前。
这样的结局,可以说是既荒谬,又可怕。
而在物伤其类的感伤之间,那诸多的大罗,便又坚定了遏制人族的决心。
而今,承受天地之垢的,乃是玉皇——天地之垢下,其将天人五衰而死。
可玉皇陨落过后呢?那天地之垢,又该谁来承受呢?
“果然,这天地之间的生灵,太多了。”恍惚之间,便有人的提议,在某些大罗的脑海当中萦绕起来。
“天地的统一,亦是有着莫大的隐患!”
准确来说,多的,不是天地之间生灵的数量,而是人族的数量。
是那天地之垢归于一的生灵之数量。
在太古的时代,天地之间,各种生灵的数量,不比现在来得少。
那个时候,天地之间,也同样有着天地之垢的流转。
可那个时代,天地之垢的威势,可远远比不上此时。
原因在何处?
不就是因为,而今这个时代,天地之垢已然聚集了起来吗?
太古的时代,大罗们活跃于天地之间,割据一方,彼此争雄,彼此战斗。
那个时候,大罗们对天地的影响,乃是现在的无数倍,大罗们所承受的怨恨等等,也同样是现在的无数倍——可那个时候,却没有任何一位大罗因为天地之垢而被反噬,遭受那天人五衰的恶果,不就是因为天地被分裂成无数的部分吗?
每一位大罗,都只对自己所统治的那一部分生灵负责,再加上一些转移天地之垢的秘法等等,那天地各处汹涌而来的天地之垢,便都在大罗的承受范围之内,丝毫不至于对大罗造成什么影响。
但如今……
“各位道友,天地,是不应该统一的!”
“天地统一的后果,你们很快就能见到的。”
神秘的声音,还在那诸多大罗的脑海当中萦绕,跨越时空一般,和此时的局势相对应。
天人五衰的腐朽之气,依旧在这凌霄殿中萦绕,撼动着每一位仙神的思绪。
玉皇用自己的性命,向凌霄殿中所有的仙神们,展现了天地统一的结局。
这天地,都还不曾统合,玉皇为了避免天地之垢将他彻底侵蚀,也早早的,就留下了后手。
然而,就算是如此,那些谋算玉皇的人,便也只需要轻轻一推……玉皇,就已然是置于必死之境。
玉皇如此,其他的天帝,又岂能有所例外呢?
这天地,还不曾彻底统合时,都已经如此,那天地若是彻底统合了过后呢?
天帝,便几乎是意味着一个必死的陷阱!
这样的情况下,谁又敢于去成为那天帝呢?
而当没有人敢去作为天帝的时候,天庭的存在,又有何意义呢?
当天庭的存在没有意义的时候,那统一,自然也就没有了意义。
当统一没有意义的时候,那些大罗们所做的一切,便都合理了起来,没有任何人能去质疑。
当然,对于那些想要天庭权柄的大罗而言,他们也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削弱天地之间生灵的数量。
使得天地之间生灵的数量变少,使得大一统的天庭和大一统的天帝,依旧能承载那被削弱过后的天地之垢。
至于说这么做的后果……而今,不都是由玉皇所担着的么。
……
“有要分裂天地的。”
“有要屠戮众生的。”
“也有就只是单纯的,想要以众生为耗材更进一步的。”
“都有自己的想法的。”
“却不知,而今的局势,到底会如何发展。”
“这位司法大天君,又打算如何挽回大局?”
诸多的大罗们,都在心中思索着。
大罗们加入天庭,本来就是因利而动。
但如今,天庭的存在,乃至于天规的存在,都和大罗们的利益发生了冲突。
接下来的局势会如何,可想而知……
“拜见玉皇陛下。”零零星星的声音,在凌霄殿中响起。
“众卿平身。”玉皇端坐,艰难出声,声音沙哑又虚弱。
“朕受天地之垢所染,已然难以理政。”
“今次凌霄殿之议,便请青帝陛下和司法大天君,代为主持。”
“殿中诸策,朕悉数应之。”
玉皇言语才落下,双眼便又合上,只一心凝神于自己的功体之间,抵御着那来自于天地之垢的侵蚀,竭尽所能的,维系着自己的清醒。
“既然如此,那就先议这天帝逊位之事好了。”
“毕竟,玉皇难以理政,若不先议一个天帝出来,怕是之后的所有策议,都难以推进了。”
伏羲也不推辞,当即站了出来,目光在众位大罗之间扫过。
“玉皇过后的新地,诸位道友们,可有推荐?”
“霄、天的诸位道友,可有言语?”
凌霄殿中,依旧是一片沉默,没有任何一位大罗言语。
大家只是看着那玉皇,分析着眼下玉皇的状态,猜测着,玉皇还能撑多久。
“那么,有道友自荐么?”
众位大罗依旧不言语。
自荐为天帝?
开什么玩笑。
上一个天帝是什么样子,就摆在众人的眼前。
不想解决了这天地之垢的事,不给天帝一个更加确认的保障,谁敢去坐那天地的位置?
天帝,无边的权柄,无边的利益——但,权柄和利益,大家没有看到,可那天大的后患,却就在所有人的眼前。
“司法大天君怎么说?”伏羲的目光,又落到敖丙的身上。
“天帝之权,若诸位道友皆有所忌,我亦可为之。”敖丙出声。
“不可!”敖丙的话音才落,一个熟悉的声音,便在凌霄殿中响起。
正是游天道人。
“司法大天君掌天规而动,至刚至正,众神,无有不服。”
“若司法大天君为天帝,这司法之权,却又要落于何人之手,才能令众人信服呢?”
“至于说天规,天庭,皆归于一人执掌。”
“此权柄太重,非大天君所能为也。”
游天道人说着。
若是敖丙以司法大天君的身份,登临天帝之位,既执掌天庭众神的调度敕封,又执掌天规约束众神——那整个天庭,岂不是就成了敖丙的一言堂?
这样的情况,又岂止一个‘不妥’所能描述的。
凌霄殿中,游天道人盯着面前的敖丙,脸上带着笑容,笑容当中的恶意,可谓是丝毫不加遮掩。
“那就先议其他政事。”敖丙丝毫不理会游天道人的挑衅和戏谑,只将目光落到伏羲的身上。
“玉皇陛下不是有言么,凌霄殿所定下之事,无有不应。”
“既然新帝之事陷入僵局,那就先定下其他之事,再来商议那天帝之事。”
“伏羲陛下以为如何?”
“善。”伏羲亦是点头。
“除却这天帝之事,诸位道友还有何议?”
殿中,依旧沉默。
一千四百年,不过短短一瞬。
纵观天地,除却那天人的局势之外,除却这玉皇本身的事之外,也没有什么值得大罗们聚首才能商议的东西。
如今,玉皇的事被押后,那唯一的事,便只剩下那天人之间的局势,或者说是人间的局势而已。
从敖丙和玉皇在泰山之巅的那一番议论过后,所有的大罗,便都意识到,那人间的局势,已然是一个马蜂窝。
谁敢触碰,那便是众矢之的。
非但不能成事,更是会被群起而攻。
——说白了,这一次的凌霄殿之会,天地之间,除却天庭之外,天地之间,几乎是能来凌霄殿的大罗,都来了凌霄殿。
这些大罗们,是来加入天庭的吗?
错了。
他们是来看热闹的。
看这一场,巫妖过后,前所未有的热闹!
所以,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人开口。
大家都在等着敖丙的言语。
大家都想知晓,当人间的那些大罗们,在敖丙的面前,展现了他们要捍卫而今这棋局的决心过后,敖丙还会如何应对。
是会妥协。
还是一意孤行,不惜一战?
而那些表现了自己决心的人间大罗们,若是敖丙摆出了不惜一战的架势过后,他们的回应又会是怎样?
还有天地之间,那些有志于圣人之位,距离圣境相当接近的大神通者们。
他们是愿意冒着放手一战,将天地打破,令所有人都难以触碰圣人之境的风险去跟着敖丙而动。
还是暂时的妥协,看着人间那些大罗继续在人间谋划,使得天地暂时平稳,然后搏一搏,谁先踏出那最终极的一步?
又或者,他们也会选择同样踏进人间,同样去搏那最终极的机会?
凌霄殿内,一众大罗们沉吟着,注视着。
那风雨欲来的气息,便在这凌霄殿中滚动。
所有人,都在等着敖丙的言语,在等着敖丙的选择。
沉闷的气氛之下,凌霄殿中的气机,便也越发的压抑起来。
“看来,诸位道友们是无所策议了。”
“既然如此,便不妨听我言。”敖丙的声音响起。
“一千四百年前,我和青帝陛下,奉天帝旨意,往朝歌而动。”
“削人王为天子。”
“此后,人间不肖,便由天庭管束。”
“于是天人两安。”
“却不曾想,人间少了人王过后,天人之间的力量失衡。”
“以助于练炁之仙神,干涉人间,可谓肆无忌惮。”
“而今,天子也好,诸侯也好,无不奉仙神大罗而动。”
“所谓人道,几成仙道之附庸。”
“一眼往人间而去,那些凡人在炼气士面前,可谓是予取予求。”
“此非天人之道也!”敖丙的声音平静。
“来了!”听着敖丙的言语,凌霄殿中的大罗们,都露出了有趣的神色。
而大罗之下的太乙,以及那些寻常的仙神等等,则是一个个的,都瑟瑟发抖。
当这样的局势之下,敖丙都非要强撑着挑这件事时,便注定,现在的凌霄殿,以及未来的天庭,都注定会有一场天翻地覆的变故。
而在这变故当中,他们这些还不曾踏足大罗的炼气士们,都注定会成为牺牲品。
“慢来。”游天道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却不知,司法大天君是以什么身份来论天人之间的局势。”
“若以天人之大局而论,大天君一人之语,怕是代表不了这天人大局。”
“那耸人听闻之言,便更是勿虚多提。”
“若是以天规而论……便请大天君直言,这些年来,我等干涉人间之举,却又有哪一条,犯了大天君的天规?”
游天道人上前几步。
先前西海上的动静,虽然其他的大罗们,事后推演,也都对游天道人的应对表示‘理解’,并不曾有人嘲笑。
但理解归理解,可游天道人这位积年的强者,在敖丙这位新成就大罗的‘后辈’面前,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却是实实在在的事实。
其他人不提,不代表游天道人不会记在心底。
自那一遭过后,到现在为止,游天道人想起来自己那一番自言自语,那和自己的斗智斗勇,都不由得满脸通红。
所以此时,在所有人都知晓,游天道人和敖丙彼此之间,必定会有摩擦的情况下,游天道人也丝毫没有遮掩自己对敖丙的敌意和恶意。
更是丝毫没有遮掩,自己的举动,就是在有意的要为难这位司法大天君。
“不久之前,司法大天君与天地之间言语,而今天人局势大谬——欲以一己之力挽之。”
“自朝歌城下,司法大天君削人王为天子过后,便是一千四百余载。”
“一千四百载以来,司法大天君丝毫不问天地之事。”
“而一千四百载过后,司法大天君突然显化,便言及,天人之大谬,天地之剧危。”
“以司法大天君眼下之意,天地之间诸位大罗道友,自天庭而起,散于天地之外——无数人的眼光加起来,都不过你一人么?”
“一千四百年来,我等大罗,行于人间,漫于红尘。”
“为了维系局势,我等可谓苦心孤诣,付出了无穷的心血。”
“终于,我等以天庭之威严,锁住人道之躁动。”
“以天庭在之教化,镇住人族之魔性。”
“反观一千四百年来,什么也不曾做过的大天君,抖的一踏出北海,便是指责我等,有害于天地?”
“天地之事,本就如此。”
“若是方向错了,做的越多,便是错的越多。”
“越是努力,对天地的危害就越大。”敖丙言语依旧。
听着敖丙那针锋相对的言语,截教的弟子们也好,还是代表须弥山两位圣人而来的地藏尊者也好,不由得都是为此捏了一把汗。
地藏尊者知晓,敖丙已经取得了须弥山圣人的支持——可就算是须弥山圣人的支持,也远不足以令敖丙展现出如此强势的姿态来。
就人间的那些大罗,以及他们背后的大罗组组织,再加上他们所展现出来的决心……就算是圣人,都得好言相劝。
可偏偏,面前这位司法大天君,却是一副如此强势的针锋相对之态……
这般的姿态之下,别说是游天道人他们了,便是其他的大罗们,看着敖丙的目光,都变得微妙起来。
至于说截教的弟子,他们看着敖丙,心中也同样是有些不安。
在诸多的修行者之间,截教弟子,素来是亲近人间,也乐意于在人间走动。
这一千四百年以来,他们看着人间的变化,自然也能察觉到那其间的暗涌险恶。
一位又一位的大罗,亲身入局的时候,便纵然是圣人门徒,那些留在人间的截教弟子们,便也还是只能一退再退……
一千四百年以来,汹涌的波涛之下,便是截教的弟子,都已经从人间撤回了金鳌岛。
一些比较固执的,更是已经被人间的波涛所埋葬。
大罗之间,近乎于面对面的博弈和对峙……便纵然是圣人弟子,都会在那波涛当中,被拍成齑粉。
而自从截教弟子们退回金鳌岛以来,他们心里面所憋着的一口气,亦是越来越重。
所以,当敖丙从须弥山至于金鳌岛的时候,当他展现出了,无意计较那道果之局的时候,很轻易的,截教的弟子们,便重新表示了他们对敖丙的支持。
用他们的话来说,大不了,再支持一位人王,重新打一遍人族的江山。
——就算如此,截教的打算,也不过是这一局先认输,然后将人族一分为二过后,再开一局。
双方重新以人族的未来,重新博弈一次罢了。
然而,敖丙所展现出来的,那针锋相对的姿态,可不像是这一局要认输的样子。
“除却我们截教的全力支持以外,这位司法大天君,还有什么别的底牌吗?”
“万寿山,西昆仑,还有须弥山……须弥山如今,佛门和西方教脑子都要打出来了,就算他们支持司法大天君,又能拿出多少的力量来支持?”
“这其间,莫非还有我等所不知晓的其他变故么?”金陵圣母思索着,暗自向截教门下的师兄弟们传讯,将局势的险恶程度,再调高了一层。
那是他们截教当中,应对最高层次的天地杀劫的层次——这个层次之下,截教当中的弟子,除却那些抱着不成则死之心主动入局的人之外,其他的弟子,都要回转洞府,封锁道场……
而那些入局的人,也无论如何,都不会去打扰那些封锁了道场的师兄弟。
“更何况,道兄自以为,不曾触及天规。”
“可道兄难道忘了,天规当中最重要的一条——炼气士不可轻易干涉人间之局势。”
“干涉,都不可轻易干涉,何如道兄这般,主宰人间的局势?”
“便是当年,我等削落人王的时候,虽然在人间定下了这决策——可也是回转天庭,在凌霄殿共商形成决议,我这才奉天帝之令去往朝歌。”
“哪如诸位道友一般,在人间显圣,以无边之伟力,强行主导人间的运转呢?”
“这一千四百载以来,人间的哪一场变乱,不是和诸位道兄相关呢?”
“大天君是不是忘了什么?”听着敖丙的言语,游天道人笑得越发的欢喜,也越发的嘲讽。
“仙神肆意干涉人间,的确是触犯了天规。”
“但我辈之大罗,却不在天规的束缚之下。”
“便是那些触犯了天规之辈,落入我等道场,便也同样无罪。”
“大罗踏足天地,亦受天规之管束。”
“可那人间,已然是我等大罗之道场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只好在这凌霄殿上,按照天规增补之需,于天规之内,再增补一条。”
“大罗之法域,不得落于人间。”
“自此刻起,诸位道兄,都得将自家的道果,从人间挪出。”
敖丙盯着游天道人。
“不允。”游天道人同样出声。
“这一条天规,不得增补。”
“怕是由不得道兄。”敖丙从衣袖当中,取出那青色宝莲旗来。
“大罗之意,胜于人间之意。”
“而圣人之意,更甚大罗之意。”
“有关于此议,我已然得圣人之首肯。”
“诸位道友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都得遵照此天规而动。”
摇曳的青色宝莲旗之下,凌霄殿中的大罗,皆是哗然。
六位圣人当中,接引圣人,可以说是最为‘超然’的一位——因为有准提圣人代替其奔走,故此,其从来不曾在天地之间有所言语。
便是须弥山中的那些人,都极少能见到这位接引圣人。
而此时,敖丙手中所拿出来的青色宝莲旗,那正是接引圣人手中的至宝。
虽然算不上是成道之宝。
可对于这凌霄殿中的大罗而言,敖丙陡的拿出这青色宝莲旗来,带给众人的震撼,甚至要超过先前那一场北海之战的时候,敖丙拿出了诛仙剑的震撼。
毕竟,上清灵宝天尊,性子本来就好动得很,再加上其欠下的一次出手的机会,他愿意干涉北海的战局,可以说是理所当然。
可接引圣人,就不一样了。
那就不是一个会欠人人情,更不是会被人说动的性子。
他怎么可能亲自入局呢?
准提圣人还差不多!
可是,这摇曳的青色宝莲旗,却也做不得半点的虚假。
“这到底,怎么回事?”
刹那之间,无比惶恐的感觉,便在凌霄殿中那诸多大罗们的心头都浮现出来。
人间局势的变化,的确有可能引得圣人的不满,这一点,人间的那些大罗们,其实有所预料,也有应对的准备。
但在他们的预计当中,最有可能为此表达出不满的圣人,乃是人教之主,太清道德天尊。
对此,他们也做好了在太清道德天尊的面前,将‘人’的这个概念扩大吗,返本归元,将人教的‘人’,从人族的人,落到天地之间所有的生灵身上。
毕竟,是先有的人教,再才有的人族。
而在人族诞生之前,太清道德天尊所教化的‘道德’,本来就是面对天地之间所有的生灵。
只是在人族诞生过后,尤其是人族化作天地主角过后,那人教的人,才是逐渐的向人族的人偏转……
游天道人他们可以保证,这样的说法,绝对能够说服太清道德天尊。
而说服了太清道德天尊过后,阐教和截教,自然也就随之退去。
甚至,就算是准提圣人入局,他们都能借用那‘人’的名义,令准提圣人有所顾忌,然后退去……
这涉及到了圣人道统的事,那圣人,反而更不好出面。
可偏偏,敖丙拿出来的,是青色宝莲旗!
是除却无法联系上的娲皇娘娘之外,在某种意义上,‘话语权’最重的圣人。
接引圣人,是天地之间,最能‘隐忍’的圣人。
便纵然是大罗当面羞辱,这位圣人,都能安之若素,权当是听不见一般。
而这,也便是意味着,若是连这位圣人,都表现出了对天地局势的不满,那便足以证明,天地局势的崩坏,已然到了一个相当险恶的地步。
有关于人间局势的变化,只要拿住了‘人’这个字,其他的圣人们,都会给太清道德天尊一个颜面。
可当最为能忍的接引圣人表现出来了自己的不满之时,那就算太清道德天尊,都会选择给接引圣人一个颜面,以消弭接引圣人的不满。
也正是如此,接引圣人在这一方面,可谓是极其的谨慎。
就算有的时候,准提圣人都表示不惜一战了,接引圣人,也都是安坐不动。
“虽无圣人之法旨,但这青色宝莲旗在此,想来这增补之天规,是必定能过了。”
游天道人的目光在凌霄殿中扫过,殿中,没有任何一位大罗敢与之对视。
当然,也没有任何一位大罗敢于出面,质疑这接引圣人的信物,质疑接引圣人对敖丙的支持。
“既然如此,那我等受不得天庭严苛法度之辈,也只好脱离天庭了。”游天道人站起来。
“天庭的天规,管得了天庭的人,却管不了天庭之外的人。”
“敢问大天君,若我今日,离天庭而去,大天君又当如何呢?”游天道人的目光当中,有着冷意。“天庭来去自由,大天君当不会阻止我等离去才是。”
当游天道人起身的时候,天字号的大罗,连同一直都和天字号敌对的霄字号的大罗们,便也都是从容的,出现在了游天道人的身边,以此表示对游天道人的支持。
以此彰显他们脱离天庭之意。
而看着他们的动作,凌霄殿中的其他大罗们,越发的玩味,目光也越发的微妙。
就如游天道人那丝毫不加遮掩的言语。
他们脱离了天庭过后,天庭对于人间的局势,就越发的坐蜡起来。
那人间的局势,对人道的侵夺,纵然是对于大罗而言,也有极大的好处。
而作为天庭一方的大罗,天庭总不能逼迫天庭的大罗们从人间退出来,然后看着那些天庭之外的大罗,将人间的好处占尽……
换言之,在游天道人他们退出了天庭过后,除非是他们能在人间的局势当中退场,不然的话,天庭的大罗们,也绝对不可能从人间的局势退场。
他们彼此的存在,就是彼此在人间坚持的理由。
而要令游天道人他们从人间退场……唯一的法子,显然是只能以天庭之名征讨。
可以天庭的名义征讨……敖丙也好,又或者是天庭当中其他的人也好,又能动用得了几位大罗的力量呢?
又或者,在敖丙以天规,逼迫天庭的大罗们退场之前,天庭自身的立场,就有问题,那又凭什么,去征讨天庭之外的大罗呢?
这便是死局!
一个彻头彻尾的死局!
是敖丙无论如何,都破不了的死局!
纵然是敖丙此时,展现出了圣人对他的支持,在这样的局势之下,也只能徒呼奈何。
便纵然是敖丙得到了镇元子等大神通者的承诺和支持——可这些大神通者,又能为敖丙做到哪一步呢?
在敖丙所说的,那天人崩坏,继而使得天地崩坏的局面出现之前,那些大神通者,又有几个,愿意冒着彻底翻脸的代价和众人兵戎相见呢?
说白了,就算敖丙所说的,天人崩坏的局面显现——那以而今人族的力量,又有几分可能,将天地打到破裂的地步呢?
可这天地之间,也并非是所有的大神通者,都站在敖丙那一边。
若是大家彼此之间兵戎相见,那么天地破裂,可以说是一个必然的结局!
这样的情况下,那些还不曾入局的大神通者们,会怎么选择呢?
“天庭从来不阻碍诸位道友的来去。”
“但天规,并不因为诸位道友的来去而改变。”
“就如游天前辈所言。”
“大不了,以天庭之名征讨便是了。”敖丙垂下目光,把玩着手中的青色宝莲旗,念头沉入其间,感应着这至宝的灵性。
“哈哈哈哈哈……”游天道人大笑了起来。
“征讨大罗!”
“我等,可不是当年莫名其妙死在朝歌的废物!”
“大天君也不是算无遗策的伏羲!”
“大罗之间的战争,真正的爆发出来,足以覆灭天地。”
“纵然是圣人,在这样的事面前,也会慎重而动。”
“这个时候,以天地为重的大天君,却是不愿意为了天地的大局而退让了。”
“大天君口中的大局,到底是大天君自己的大局,还是天地的大局呢?”
“小辈,你这位司法大天君的刚正,是真的刚正,还是只是欺世盗名的假象呢?”
“以诸位道友之见,这欺世盗名之辈,当真还有资格执掌天庭的天规?甚至于开启天庭征讨大罗的战争么?”
游天道人越发的轻松起来。
简单!
实在是太简单了!
面前这位司法大天君对于圣人的威严,实在是太过于的轻信了!
这位所谓的司法大天君,他的心态,也实在是太好猜了!
所以,轻而易举的,游天道人便将敖丙引进了一个进退两难的死局当中——或者说,在这元天当中,那些看重天地的人,就注定了会因为这天地而陷入死局!
“天地的未来,诸位真的敢托之于他的身上么?”游天道人的目光落下。
另一头,还不曾和游天道人并列的,也不曾支持游天道人脱离天庭之议的黄天道人已然起身。
“以我之见,当罢敖丙之权柄,于天庭的当中,另择一人,以执掌天规。”
“此外,为了避免新上任的司法大天君被天规之道果影响——便请敖丙道友,为了天地的大局而退让,将那天规的道果,暂落于司法大天君神殿吧。”
“本道以性命保证,道友交出了道果过后,定然亲自守着道友的天规之道果,寸步不离。”
“绝不令任何人,有觊觎道友的天规道果的机会。”
黄天道人沉下目光。
一副彻头彻尾,都是为了大局的样子。
“破灭天地?”敖丙依旧是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青色宝莲旗。
“游天前辈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就如游天前辈所言,这天地之间局势的纷争,乃是为求圣人机缘的纷争。”
“在这一方面,谁都不能保证自己没有私心。”
“就算是我,亦是有私心。”敖丙低沉的笑声响起——他当然是有私心的。
他若是没有私心,就干脆直言,这一杀劫当中,注定登临圣人的,乃是西王母,以此打消这因为圣位而起的争端,将这争端的范围,限制在一定范围当中了。
“故此,我从未想过,只依靠那所谓的天地大局四个字,便能令诸位道友退让。”
“大罗者,有横绝万古的伟力。”
“能说服——不,能压服大罗的,便也唯有更加横绝万古的伟力!”
“游天前辈,今日,我不但要令大罗从人间退场。”
“更是要在这里,为诸位前辈立一个规矩。”
“那便是,我要如先前,限制太乙之争一般,限制大罗之间的争端。”
“正好,那北冥之上的空界,到现在都还不曾补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