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质量差异原因的讨论还在继续。
大部分人提出的答案都有明显的错误，或者有不合理之处，很快便被证伪。
余青松和沙普利的辩论虽然精彩，但也只是排除了一个答案而已。
问题依然没有解决。
但这个问题极其重要，必须得解决！
足足过了一分钟，也没人再次尝试解答。
爱丁顿正在思考接下来会议该如何安排。
就在这时，在会议中很少提问的海耳说话了：
“我有一个想法。”
哗！
众人顿时一惊！
真正的大佬要出手了！
作为国际天联会的主席，海耳的实力毋庸置疑。
18岁入麻省理工学院学习物理，24岁就成为芝加哥大学最年轻的天体物理学教授。
他为美国建造了世界上最大的望远镜，培养了无数的天文后辈。
虽然在李奇维身边，海耳只能充当气氛组的震惊成员。
但是在普通天文学者面前，他就是当之无愧的“海老”。
并且海耳还有个特点，他一生的研究内容和范围都没有超出太阳系。
论对太阳的性质研究，他绝对敢自称是学界第一！
他今年57岁，研究天文学已经超过了30年，见过太多匪夷所思的现象。
因此，他今天忽然产生了一个别样的想法。
在众人的期待下，海耳说道：
“牛顿提出万有引力定律之后，当时的天文学家号称掌握了天体运动的奥秘。”
“人类仅用一支笔，就能算出海王星的存在，算出哈雷彗星的回归日期，算出日食月食的准确时间。”
“这些壮举在现在看来稀松平常，但是放在中世纪以前，和巫师的黑魔法没什么区别。”
“万有引力定律，似乎可以解释一切天体。”
“我们的专业课本上也是这么说的。”
“然而，事实真的如此吗？”
“我研究了一辈子天文学，也研究了一辈子太阳系。”
“我见过太多万有引力定律计算天体运动的论文。”
“但是其中80%以上，都是在太阳系之内。”
“它们的理论计算结果和实测数据吻合的非常好。”
“换句话说，在太阳系范围内，万有引力定律的正确性是得到无数观测数据验证的。”
“它绝对不会出错。”
“但太阳系之外呢？”
“当把万有引力定律应用在星系，乃至星系团这种大尺度上时，它还一定成立吗？”
“或者说，它的精度还足够吗？”
哗！
会场内再次惊呼！
众人震撼不已！
“天啊！”
“海耳教授这是要炮轰万有引力定律了？”
“这有点牛逼了！”
“虽然广义相对论包含了万有引力定律，但是布鲁斯教授本人依然承认万有引力定律的地位。”
“它在计算天体问题时，误差绝对不会超过不可接受范围。”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其实之前也有人考虑是万有引力定律的问题，但是没人敢提。
因为颠覆也是需要证据的。
布鲁斯教授要颠覆万有引力定律，于是提出广义相对论。
如果你说万有引力定律不合适，那么你的证据呢？
大家知道海耳教授肯定明白这点，但对方还是说了，说明肯定有底气。
一旁的戴森就没那么客气了。
他这次参加会议，主要起到吉祥物的作用。
但是看到老对头海耳这么跳，在那大放厥词，那就必须灭灭对方的威风。
于是，他直接问道：
“海耳台长，你说万有引力定律错了，它就错了吗？”
“请拿出你的证据来。”
海耳淡定一笑，仿佛胜券在握。
“当然！”
“我可不喜欢口说无凭。”
“不过，戴森台长你的话有点问题。”
“我不是认为万有引力定律错了，而是认为它需要修正。”
“就好比牛顿力学定律只适合在低速下应用，如果想计算近光速物体的运动，就要使用狭义相对论。”
“同理，万有引力定律也只适合小尺度，如果想计算大尺度的万有引力，就需要新的修正理论。”
说罢，海耳直接站起身，走向讲台，他要当场演算！
会场内顿时骚动起来。
“看来海耳教授有十足把握。”
海耳上台后，没有立即开始，反而看向奥尔特和茨维基，笑着问道：
“有没有兴趣来威尔逊山天文台工作学习？”
众人晕倒。
大佬你这开会也不忘抢人啊。
奥茨二人尴尬地笑笑，“有机会一定去。”
海耳闻言，傲娇地转过头，不去拉倒。
“大家请看。”
“我把奥尔特博士的实验数据拟合成图表。”
“下面这条黑线是万有理论定律理论预测的银河系自旋运动速度曲线。”
“上面这条蓝线表示实际测量的银河系自旋运动速度曲线。”
“按理来说，两条线应该近似重合。”
“但是现在，它们之间的差距很大。”
“那么要如何修正呢？”
“其实方法很简单！”
“我们只需要给星系的各个部分添加一个额外的加速度即可。”
“如图所示。”
咔咔咔！
海耳一顿猛算，展现其深厚的基础能力。
不过在场众人都能看懂。
这些都是牛二定律和万有引力定律的结合变种而已。
“各位请看。”
“这是修正后的万有引力预测的曲线，和实测曲线完美贴合！”
“如此一来，就能解释奥尔特的疑问了。”
“并不是银河系的质量出了问题，而是万有引力定律在银河系的尺度需要修正。”
哗！
会场彻底轰动起来！
大佬不愧是大佬，用图表显示简直一目了然。
经过修正后的万有引力定律，完美预测了银河系的自转情况，和实测几乎一致。
“天啊！”
“姜还是老的辣！”
“不愧是能培养出哈勃、余青松等天才的大佬！”
奥尔特和茨维基脸上露出惊喜。
他们突然有点后悔刚刚的婉拒了。
海耳大佬果然名不虚传。
然而，戴森却敏锐地发现了问题：
“你这种修正方法，是纯粹的经验理论，没有逻辑推导过程。”
“你是根据银河系的自转数据，反过来硬凑出修正参数。”
“我认为是不合理的。”
哗！
众人点点头，很有道理。
一场精彩的辩论又要开始了！
海耳眼神犀利，微微一笑，说道：
“非也。”
“不仅在天文学领域，物理学中也有很多经验公式。”
“只要可以解决实际问题，哪怕是经验公式也有重要意义。”
“比如现在，我用修正后的万有引力定律再次解释星系团问题。”
“大家请看。”
“这是修正引力理论预测的运动曲线。”
“虽然它没有完全贴合实测曲线，但是二者的误差仍然在可接受范围内。”
虽然嘴上说的非常自信，但是海耳内心还是有一点小小的担忧。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修正理论应用在星系团上，不如星系那么精确了。
这让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戴森乘胜追击，反驳道：
“不对，我刚刚算了下，你这误差都快到10%了。”
“虽然远远达不到数量级的差异，但是对于拟合曲线来说，属于不能忽视的问题。”
海耳听后，倔脾气上来了，他说道：
“星系团本来就是天文学的最新研究课题，目前我们对它所知甚少。”
“也许这误差是其它未知原因引起的。”
“而且由于距离太远，很多测量数据的准确性不够。”
“这些各种各样的误差积累下来，才导致最终拟合有10%的差异。”
众人一愣，海耳教授的说法确实挺有道理。
银河系的预测结果准确，是因为银河系的各个参数都比较好测量。
但是离地球上亿光年的后发座星系团就不靠谱了。
一点点误差都会被放大。
而且海耳的修正引力理论只有10%的误差，比原有的50倍要好太多太多。
要是搁其它领域，早都被直接承认了。
这下戴森语塞了。
他虽然很想反驳海耳，但绝不会无理取闹，为了反驳而反驳。
很明显，对方的解释是合情合理的。
一时间，他也有点拿不准了。
“这老小子该不会真要走狗屎运了吧。”
如果修正理论真的正确，那么海耳就牛逼了。
绝对算是老年焕发第二春！
他的理论将会深刻影响接下来的大尺度宇宙学研究。
一时间，场上议论纷纷，极为热闹。
海耳志得意满，刚刚的担忧瞬间烟消云散。
然而，就在这时，作为主持人的爱丁顿突然开口了。
“海耳教授，我认为一个新理论不仅要解释现有的问题，还要解释旧理论已经解释好的问题。”
“您的修正引力理论虽然解释了星系自旋，但是却无法解释星光弯曲、引力透镜等现象。”
说罢，爱丁顿也走上讲台，开始演算。
“星光弯曲和引力透镜效应，都是超越太阳系尺度的天文现象。”
“因此需要用到修正引力。”
“但是根据计算结果，星光弯曲的角度远远大于广义相对论的预测。”
“同理，引力透镜效应也是如此。”
“海耳教授的引力修正理论和广义相对论冲突了。”
“所以，我更偏向于认为引力修正理论是非必要的。”
“星系的质量问题另有原因。”
哗！
会场再次爆发一阵惊呼！
所有人都被爱丁顿的计算结果震惊了。
很明显，广义相对论的优先级绝对高于修正引力理论。
现在二者冲突，海耳错误的可能性即便不是100%，也是99%了。
众人笑着感慨道：
“真是一波三折啊。”
“打了师父来徒弟。”
“戴森没有反驳倒海耳，他的弟子却给了致命一击！”
戴森朝爱丁顿看去，心中非常满意。
他把重担交给爱丁顿果然是对的。
海耳闻言，瞪大了双眼，气鼓鼓却说不出话来。
爱丁顿的逻辑简直无懈可击。
他的修正理论虽然解释了新的现象，但是却解释不了已经证明的理论现象。
这肯定不符合常理。
相对论之所以牛逼，不仅仅是因为它带来新的时空观，预测新的现象。
它同时还完全包容了牛顿经典力学的一切结论。
牛顿力学能解释的，相对论也能解释；牛顿力学不能解释的，相对论还能解释。
这才是更高级新理论被接受的核心原因。
但是现在，他的修正引力理论，却是捡了苹果，丢了桃子。
如此一来，这个理论就值得怀疑了。
海耳也不是耍无赖的人，他知道自己的方案恐怕要失败了。
他最后来了一句：
“切，你们师徒俩合伙起来欺负我一个。”
“哈勃，你去帮我打倒爱丁顿！”
众人哄笑。
老头子们乖可爱的。
哈勃则是尴尬一笑。
且不说他和爱丁顿的关系多么好，他自己本来也不看好导师的修正理论。
拿万有引力定律开刀绝不是好选择。
海耳下台之后，会议彻底陷入了僵局。
再也没有人能站起来给出新的解释了。
该考虑的因素几乎都考虑了，大家实在没辙了。
奥尔特和茨维基二人发现的问题看来暂时无解了。
爱丁顿站在台上，心中开始盘算。
作为主持人，他肯定不能让会议继续僵持在这里。
“干脆接着进行会议吧。”
“留下一个未解之谜也挺好的。”
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邀请下一位报告者上台时。
“不对！”
他猛然惊醒过来！
还有一个人没说话呢！
爱丁顿锐利的双眼突然看向前排中心处。
顿时惊骇不已！
那是一双何等璀璨深邃的眼睛啊！
仿佛宇宙星空倒映其中，星球旋转，时空震荡！
哗！
这一刻，所有人都注意到爱丁顿的表情异常。
他们恍然大悟！
“天啊！”
“怎么把布鲁斯教授给忘了！”
“他老人家还未出手呢！”
刚刚的几番争论都太过精彩，导致众人下意识忘了，大佬之上还有那唯一的大佬！
那个男人该出手了！
但，即便是布鲁斯教授，真的能超越在场所有人的思考吗？
这时，爱丁顿回过神来，他连忙问道：
“布鲁斯教授，你对奥尔特和茨维基两位博士的报告怎么看？”
在众人的注视和期待下，李奇维轻轻一笑，说道：
“我也想到了一种猜测，或许对大家有参考意义。”
轰！
全场震撼！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