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封闭的诺顿馆內,出现了原本不该出现的风声,它微弱难察,却绵延不绝,像是从极远极远的失落之地吹来,带著一股阴湿黑暗的腐烂味道。
不知何时,透过窗户撒入屋內的阳光蒙上了一层黄脓般的噁心胶状物质,它拂过皮肤时就能清晰的感受到那股爬过皮肤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粘连黏腻感在诺顿馆內,实木长桌旁站著的一道道身影似乎变得更加修长干了。
他们原本还在激烈的爭吵,此时却像是变成了用黑色土壤堆砌的风乾雕像般顏色深沉,只有形色各异的脸上蒙著一层被风化般的苍白薄脆感。
“喂喂喂,死完了?这么快?”
路明非从实木长桌上坐起来,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触碰围在长桌边,离他最近那人的身体。
那人也是校董会的助手之一,两只手可笑的將一个手机捧在胸前,只是手机的屏幕现在已经熄灭了。
路明非的手它指轻而易举的便穿越了助手胸前的手机与平整的黑色西服,深入到了更內里之处。
他觉得自己的手指探入了海滩上的沙堡里,细软鬆散的颗粒被一些湿润的水汽黏连在了一起。
忽然,路明非觉得自己的手指像是被这个助手体內生长著的细小触鬚撩动了一下,手指微微发痒,他条件反射的弹了弹,紧接著,静止不动的助手整个胸腔“”的一下空了一大块,掉下大量灰黑色的粉末。
紧接著,助手的身体真的就像海边的沙堡一样,塌了下去,悄无声息变成了一滩黑色的“砂砾”。
这是幻境,还是他的力量真的已经將现实“腐化”到这个程度了?
反应,反应慢了啊。
转化为“尸解仙”並且活动於现实,这种体验哪怕是施法经验丰富的路明非也是从未经歷过。
经验不足,这就导致了路明非的精力分配出现了问题,他几乎將全部的意识都放在了“回溯”上,而没能注意到了这正在发生的现实。
但这也不能全怪路明非,因为现在这一切的发生,还有一个大前提。
那就是,这一切发生的很怪异,路明非並没有提前升起防范之心。
实际上直到现在他也没搞懂情况为什么事件会演变成现在这样。
这一切的起源,大概开始於原本应该尘封的“青铜城”被一群愚味无知之辈挖掘了出来,还好死不死的让路明非发现了。
因此,路明非不得不去採取有效的手段,將已经流传出的情报连带著重新现世的“青铜城”一起重新封存。
其中的难点在於,人类也好,混血种也罢,都是无知也无畏的生物;採取常规的手段去封锁这种已经流传出去的情报,极有可能导致情报反而流传的更广。
路明非因此从一开始採取的就是非常规的处理手法,通过製作“模因病毒”,將它混入与“青铜城”相关的情报,以確保每个无意接触或者有意探查的人可以对情报“闭口不言”。
“青铜城”的情报每散播一秒,路明非被迫移民去阿撒托斯神殿的概率就大一分,因此,他没有选择自己费时间,用诅咒与法术来製作致死模因,而是直接用了个现成的:
“污染者”的真名,“伊戈罗纳克”。
这是一尊象徵顛倒是非与腐化墮落的神,一位即便是克苏鲁的僕人也从不敢提及的禁忌存在居於深渊之后的无名废墟之中,並且必將会从亘古的孤寂中跨越出来,当他的名字被提起或念出时,就现出化身,接受祭拜或吃人,並且占有那些被他吃掉的人的神和形。
路明非曾经在解析《格拉基启示录》的最后一卷中,了解到过与相关的信息。
当时他就察觉到了来自“湖中大师”格拉基隱藏的深沉恶意。
那些阅读《格拉基启示录》的贪婪法师按部就班的学习完法术书前面的部分后,大概率会在学习阅读最后一卷时,无意识的念出“伊戈罗纳克”这个名字,而后得到他的关注。
当然,作为曾经作为“伏行之混沌”奈亚·拉托提普的神选者,路明非在这方面有充足的经验。
他成功绕开了格拉基布设的陷阱,並且完整的学习了《格拉基启示录》第十二卷中的內容,並且將它灵活运用。
只要將他的真名与“青铜城”有关的情报绑定在一起,所有好奇心充足的人都会收穫路明非提前准备好的这份“大礼”。
但问题是,路明非自信他对“伊戈罗纳克”这个真名的处理很到位,他自己本是不可能会吸引到那位“污染者”的注意的。
所以为什么会出现?是前两天本尼將他製作的模因泄露出去了?
但这也不现实啊。
路明非在几个月前就给装备部的人心里下了足够强力的心理暗示,他今天下午还刚去瞄了一眼,心理暗示並没有消失,装备部在这样的状態下是不可能违反他的命令的。
诺顿馆里围著的一圈不乏位高权重的,有哪个狗种在装备部的电脑系统里留了暗门?
还是有什么更深层,,他暂时没意识到的隱藏內容?
路明非长长呼出一口气,將注意力投回现实。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场合。
在路明非的视野中,那个弓著腰,像是在拖动什么东西的臃肿身影,已经缓缓直立起来了。
的身体丑陋而畸形,浑身皮肉可怖的浮肿,带著一层油腻而晃眼的噁心浮光,身体表面还掛著装备部制式的白色研究服的碎片。
没有脖子与头,两只手掌上各有一只生长著黄色尖牙的噁心大嘴。
没时间为装备部的离去而感到悲伤了,在路明非的注视下,伊戈罗纳克缓缓的伸出了他的手。
“柯晨”不加思索,眼中污秽光芒蒙住了他原本褐色的瞳孔。
“回溯”。
场景似乎出现了细微的变化,路明非身姿矫健的挺腰,双手撑住桌面,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还不等身体站恢復平衡,就立马向后倒退一步。
廷达罗斯混血人的异能,“跃迁”,锁定的目的地,诺顿馆內距离伊戈罗纳克最远的那个角落。
神话法师最重要的的战斗准则之一:遭遇战,能跑就跑。
一抹像是藏著腐烂蛆虫般令人难以忍受的污秽黑光在他的脚落在地面的那一刻闪烁了一下,下一个瞬间,路明非从实木长桌上消失了。
他的视野中,黑色的噁心薄光同样一闪而逝。
不,这不对。
廷达罗斯混血人的“跃迁”是一个极为短暂的过程,短到路明非压根无法在那个瞬间看到任何东西。
路明非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异常,他心里的警惕在一瞬间提的更高了。
不过这其实只是无用之举。
面对一位真正的旧日支配者,路明非绝不会有半点的侥倖与轻慢心理。哪怕伊戈罗纳克的本体正在无名废墟中沉睡,到达这里的只是化身也不例外。
污秽的黑色微光散去,路明非刚刚在现实中显性,还没来得及观察现实,就看见一张血盆大嘴正朝他的脸上啃咬了过来。
“我操!”
什么情况?对廷达罗斯混血人来说如同吃饭喝水一般自然的“跃迁”出了偏差?!
藉助“柯晨”这个身体强化型混血种的强韧身体,路明非正要身体后仰,规避冲他面门而来的腥臭巨口。
不,这不对!
正在此时,高居“太虚”的尸解仙忽然阻止了自已现实活动著的意识的行动,他的思维以难以想像的速度运转起来。
廷达罗斯混血人的“跃迁”经过“户解蜕形”仪式的增强后,精度与范围只减不增,这不是他的偏差,他也不会有偏差!
这是伊戈罗纳克的攻击!他已经遭受了攻击!
类型呢?攻击的类型是什么—
生长著发黄尖牙的巨口近在尺尺,可是,居於时间线之外的户解仙仍然可以进行完整有序的思考。
《格拉基启示录》中记载,伊戈罗纳克这位神明象徵的是“腐化”与“顛倒”,排除格拉基胡扯一通的可能性,他拥有的权柄应该就是“顛倒”与“腐化”。
正在路明非身上生效的权柄是哪个呢?
是“腐化”削弱了他的能力精准度,让他的“跃迁”出现了失误,还是“顛倒”直接將他的“跃迁”效果整个顛倒了?
出现失误也很难刚好直接“跃迁”到伊戈罗纳克的脸前,刚刚影响他的权柄是后者!
这位狡猾的“污染者”以“顛倒”权柄,直接改换了路明非的目的,让他原本的“远离”意图变成了“贴近”。
所以说,如果路明非继续凭藉他的本能来行动,下一步,他的“后仰”就会变成“前俯”,然后一头扎入伊戈罗纳克生长於手心的血盆大口中!
时间开始流动。
路明非的身体没有因为刚刚的思考而產生半分滯塞,他毫不犹豫的前俯身子,像熟练的驯兽师將头塞入狮子嘴中似的,將自己一颗大好头颅朝著伊戈罗纳克手掌中生长著尖牙的腥臭大嘴里塞去。
不出所料,路明非的头没有向前俯去,反而几乎后仰成了一个平面,以一个高难度的动作堪堪躲过了伊戈罗纳克的攻击。
路明非没有尝试与伊戈罗纳克接触並发动反击,他的腐化权柄有多恐怖,想想刚刚那个变成一堆黑色沙子的倒霉傢伙就知道了。
他的脑海中生出“前进”的念头,脚下一蹬,向前奔袭而去,与此同时,他的身形飞快的后退,脱离了伊戈罗纳克手中那两张血盆大口的攻击范围。
伊戈罗纳克並没有追击,缓慢的朝路明非方向走,並没有因为路明非躲过了他预谋的攻击而显露出什么额外的情绪。
手段,他需要对抗旧日支配者的手段。
怎么办,要进行一些尝试吗?
现在仍然在“回溯”的范围內,如果路明非想,他隨时都能將意识投射回他刚刚遭遇伊戈罗纳克的时间点。
这里要说明一下,“回溯”这项能力,其实並不是在“模擬”未来,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现实中路明非正在切实经歷的。
只是意识高居於“太虚”的尸解仙可以通过提前锚定一个“临时时间点”,等固定锚点“辽丹”在时间线上前进一段时间之后,再將意识抽出,重新投回提前锚定的“临时时间点”,以此达到“回溯”的效果。
这样一想没什么好怕的,路明非隨手捞起旁边一张——椅子,想朝著伊戈罗纳克的方向扔了过去。
能够跨越时间线的神话法师在与旧日支配者的化身战斗前的试探,依旧朴实无华。
可惜,路明非的手只是刚刚握在椅子背上,被触碰的地方就“啪”的一声断裂开来,化成碎屑落在了地上。
被针对的生物也就罢了,死物也出现了这种程度的“腐化么”?
匪夷所思。
由於“分魂”的缘故,路明非现在大部分的强力法术都是无法使用的。
效果平庸的法术与物理攻击在接触到伊戈罗纳克之前,就会因为“腐化”失去大半效果,甚至是直接无效,如果现在的情况不发生改变,那路明非压根无法他对造成任何影响。
不过也不是全无机会,想要对这位“腐化者”造成影响,可以再来一次“回溯”,將回溯的时间之间定在几小时前的瓦特阿尔海姆。
路明非从芝加哥歌剧院顺手拿回来的链金刀剑“七宗罪”封存在那里。
这七柄由“青铜与火之王”诺顿亲自打造的武器代表著地球神秘学巔峰,它们毫无疑问是有资格参与这场战斗的,在封印格拉基的战斗中就起到过不小的作用。
所以,现在“回溯”么?
但怎么感觉好像忘了点什么呢路明非暗暗皱眉,由於“分魂”,他的“危险预感”也变得不再那么奏效,可那不敏锐的“危险预感”现在正在蠢蠢欲动,似乎正等待著为路明非接下来的某个举动而奏响。
这次的战斗中仍有蹊蹺之处么?